2017年3月18日 星期六

「支那」怎麼會變味?



支那一詞,源自大秦帝國的「」字轉音,創於印度,西傳歐洲,東傳中國日本。

日本學者實藤惠秀教授(Sanetou Keishuu, 18961985考證支那傳入日本之後,經歷了約600年的漫長歲月(約1106嘉承元年/北宋崇寧5年-1713正德3年/清康熙52年),才發展成為通用詞彙。

實藤教授指出,支那在江戶時代(16031867),「只在一些地圖上出現」,至明治時代(18681912),才生根成長。甲午戰爭(18941895)之前,一般老百姓沒有使用支那這個詞。

實藤教授在《中國人留學日本史》第4〈留學生與日本人〉第29節〈國號問題〉(121頁—134)說:

1895(明治28,按:清光緒21)年,李鴻章(按:1823清道光3年-1901清光緒27年)在馬關(按:現在日本中國地方山口縣下關市)議和,結果日本獲得2萬萬兩(按:白銀)賠款及佔據台灣。日本人因此洋洋得意,對中國的態度變得輕蔑起來。支那一詞也從此在日本語言中生根,而且很快便融混了輕蔑之意。」(131

甲午戰爭之後,日本人對支那一詞混入了輕蔑的音調,這是支那一詞變味,乃至中國人反感因。

 
《中國人留學日本史》第121頁


說明
.《中國人留學日本史》列舉甲午戰爭前的近800年間,曾經使用支那一詞的日本出版物18種──
平安時代(80611853種:《東大寺要錄》、《今昔物語》、《性靈集》(空海大師詩集)[1106]。
江戶時代(160318672種:《采覽異言》(新井白石世界地理書)[1713]、《宇內混同秘策》(佐藤信淵)[1823]。
明治時代(1868191213種:《遺失的藥》(默阿彌劇本)、《西洋聞見錄》(村田文夫)[1869],《西洋紀行.航海新說》(中井弘)[1870],《世界都路》(垣魯文)、《外國僱員一覽》(日本政府)[1872],《萬國奇談》(翻譯書)、《北支那戰爭記》(Narrative of North China Campaign of 1860, London, 1861,英國人斯溫霍Robert Swinhoe原著、箕作麟祥等譯)[1873],《吉備大臣支那譚》[1875],《漂流奇談》(默阿彌劇本)、《萬國史記》(岡本監輔漢文譯本)[1879],《新體詩抄》(外山正一編)[1881],《花井梅》(默阿彌劇本)[1887],《會津產明治組重》(竹柴其水劇本)[1894]。

2017年3月13日 星期一

「支那」是怎樣誕生的?






支那一詞,源自「秦」的轉音

歷史學家羅香林教授(1906—1978在《中國通史》第24章〈秦漢之武功〉144),作了扼要的說明:

「中國自嬴秦(按:公元前221—前207)御宇,建立強有力之中央政府,劃疆定界,震讋(按震懾)四鄰,國族之意識日濃,文化之播揚日遠,西人至今以支那呼吾民族國家,支那者蓋秦之轉音,西方各國之知有中國,蓋自嬴秦始也。」

日本學者實藤惠秀教授Sanetou Keishuu, 18961985亦認為,在支那一詞來源的眾多說法中,此說最為人接受。他在《中國人留學日本史》第4章第29節〈國號問題〉(第128頁)說:

「秦始皇(按:贏政,前259-前210)聲威遠被印度(按:時稱「身毒」),而秦字的讀音是chin,印度人在chin之後加上母音,向東流入中國,向西傳到歐洲。在歐洲,中國讀作Chi-naChinaChine。中國唐代(按:618907)僧侶到印度學習佛法,在該國聽到別人稱中國為Chi-na。正如一般出洋人士一樣,這些僧侶也愛倣傚別國語言,故稱中國為Chi-na(支那)。在他們所譯的佛經上,往往出現『支那某地某人譯』字樣。Chi-na的寫法有支那、脂那、至那等。Chi-na作為國名,也沿用印度語的讀音,寫震旦或振旦。」

實藤教授指出,支那對中國人來說,只是用漢字寫出Chi-na這個外來詞的結果而已。


《中國通史》封面



說明:
.《中國通史》,中正書局(台北)19925月重排本第一次印行。
.《中國人留學日本史》,實藤惠秀著,譚汝謙、林啟彥譯,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,1982年初版。

2017年2月6日 星期一

李師師艷聞的3疑點2破綻



北宋汴京紅歌妓李師師,與大詞家周邦彥(1056仁宗嘉祐元年—1121徽宗宣和3年)、大嫖客趙佶(徽宗皇帝,1082神宗元豐5年—1135南宋高宗紹興5年)的一段虛妄艷聞,首次出現在南宋時代張端義的《貴耳集》。

在張端義筆下——

一,周邦彥因躲在床底偷聽了趙佶和李師師的「謔語」而寫成〈少年游〉一詞:「道君(按:道君皇帝趙佶)幸李師師家,偶周邦彥先在焉,知道君至,遂匿於床下。道君自攜新橙一顆,云江南初進來,遂與師師謔語。邦彥悉聞之,櫽括成〈少年游〉。」

二,周邦彥的官職是開封府監稅:「李師師因歌此詞(少年游),道君問誰作?李師師奏云:『周邦彥詞。』道君大怒,坐朝,諭蔡京云:『開封府有監稅周邦彥者,聞課額不登,如何京尹不案發來?』」

三,周邦彥因寫〈少年游〉得罪皇帝,被免職驅逐離開京城時寫了〈蘭陵王〉:「隔一二日,道君復幸李師師家。不見李師師,問其家,知送周監稅。道君方以邦彥出國門為喜,既至,不遇,坐久至更初,李始歸,愁眉淚睫,憔悴可掬。道君大怒云:『爾往哪裏去?』李奏:『臣妾萬死,知周邦彥得罪,押出國門,略致一杯相別,不知官家來。』道君問:『曾有詞否?』李奏云:『有〈蘭陵王〉詞。』」

四,聽罷〈蘭陵王〉,皇帝轉怒為喜,周邦彥因此升官了,當上大晟樂正:「曲終,道君大喜,復召為大晟樂正。後官至大晟樂府待制。」

對於這段艷聞,國學大師羅忼烈教授(19182009)的〈談李師師〉,指出3個疑點、2個破綻:

疑點是:
一,趙佶在位時特設的大晟府(1105徽宗崇寧4年—1120宣和2年),沒有大晟樂正和大晟樂府待制這兩個官職。
二,1111政和元年,55歲的周邦彥官至衛尉正卿,不可能兼任監稅這等小官。
三,以周邦彥當時的年紀、官位,應該不會流連妓院。

破綻是:
一,李師師的年紀(約生於1062),比趙佶(生於1082)大約20歲,不大可能被趙佶看中。
二,文中提及周邦彥的〈少年游〉和〈蘭陵王〉兩首詞,實際寫作時間相距40年,並非同一時期作品。

 
《兩小山齋論文集》封面


說明:

.〈談李師師〉,載《兩小山齋論文集》第117132頁,中華書局(北京)19827月第1版。